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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2章 貢金之制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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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2章 貢金之制】

“欺君之罪,也就只有你安遠侯府能做的出來!”

陸懷接過她的茶,突然冷冷出聲。他指尖微動了下,又要把手中東西扔出去。但一想到這茶很有可能是尚芙蕖親手沏的,當即重新穩住。

但還是有幾滴茶水濺在地面上。

那些人腰身俯的更低了。

“安遠侯府素來蒙受太後恩寵,深得信任。如今卻送了個神志不清的女子進宮。這是在將朕當癡愚者玩弄?還是說,你在這個位置上待的太舒坦了?”

他說的神志不清,指的自然是前陣子剛被送回去的段清淑。

“陛下!冤枉啊,此事微臣是冤枉的安!”

額頭緊緊貼著手背,安遠侯整個人都像是剛從汗裏擰出來一樣,惶恐不安到了極致,“微臣也不知道她腦子有問題,也是被她給騙了啊!!”

他的確沒有說謊。

除去腦補能力一流,段清淑在其它方面上表現的也像個正常人。

而且她所幻想的對象和事件,又具有唯一性。這就導致迷惑他人雙眼,平日裏很難看出來。

安遠侯像活吞了一記苦膽,喉頭都澀滯起來。

當初見段清淑身上戴著那半枚玉玨,得知她與天子有這麽一段所謂的‘情分過往’後,他的妻子穆氏就急不可耐地將人帶回來。

為了綁緊這下半生的尊榮,夫妻倆還大辦特辦了好幾個宴會,邀請不少有頭有臉的人前來作為見證,只恨不得天下皆知。好與段清淑綁死關系,日後一飛沖天之際,也能被捎帶上去。

結果如今眨眼間鬧出事,想撇都撇不掉,屬於是自己將自己給坑了。

段采女的脈案又記得清清楚楚。

這段時日是什麽情況,不少人也都看在眼裏。是真的在治病,也是真的腦子有病。

而且那天送人回去時,陸懷還特意選了官道,掐準下朝時辰。讓幾個有手段的嬤嬤在路上刺激她,讓她一路嚎著回去的。

所以這麽一提,那些親耳聆聽過的人當即臉色各異,打翻了的席面一樣精彩。

“安遠侯。”天子話音微沈,如寒刀霜劍刺入,令人脊骨冰冷。“你太令朕失望了。

聽到這話,安遠侯面容一下子褪去血色。

其餘人則默默離遠了些,生怕沾上一星半點兒關系。

漫長的冷凝氣氛中,陸懷讓人呈了貢金上來。

齊公公弓身而入。手中托著一只呈盤,頭埋得低低的。

依照舊俗規矩,大辰的世襲侯爵每年歲末都要上交一定貢金,以助宗廟之祭。貢金先經少府之手,隨後由帝王親自驗收。

倘若這些貢金的分量或者成色不過關,就要受到相應責罰。輕則剝奪侯爵之位,重則性命難保。

今年也不例外。

暖炭燒的正旺,殿內卻一片死寂,像燃完的那點子冷灰。

蓋在上頭的紅布被掀開,露出裏頭金燦燦的長條塊狀。

陸懷今年驗金,看起來似乎比往年松散。只讓少府各挑一塊最差的,親自查驗成色,而不是份量。

靴底落地的聲音格外清晰。

天子一步步從階前走下,舒朗如玉的手輕撫在腰間佩劍上,叩擊聲如雨點落在人的心頭,寸寸發麻。

尚芙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,從前甚至沒來過前殿,不由好奇伸長脖子去看。

整個大殿之中,也就只有她一人頭還是擡著的。

廊外風雪席卷,撲的那道軟簾簌簌亂飛。

天子視線在呈盤上停留了足足一柱香時間,這才慢慢收回。

眾人不敢擡頭,看不見他的表情,也無法從那平和到冷靜的聲音中,判斷出天子眼下的心情,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。

帝王心,海底針。

指尖微動,那塊紅布輕飄飄而落,重新蓋在上面。

“都先退下吧。”

眾人捉摸不透,只急忙行禮告退。

直到踏上長階,寒風一灌,這才意識到冷汗已經浸濕整個後背。安遠侯扯著袖子,擦了擦額角,表情仍是驚魂未定。

天子這幾年的氣場,真是越來越壓的人喘不過氣了……回去得好好想想,這事到底要怎麽辦才好……

那盤金子還在案上擺著,尚芙蕖走過去看。她也算見過不少好東西了,確實看不出有什麽問題。

微側過頭。

陸懷已是喝完那盞清心茶,正坐在那兒凝神靜氣,面色平和,哪還有方才半分動怒的跡象?

“你覺得這些金子成色如何?”

他擡眸。

尚芙蕖道,“不如法。”

不管如何,只能是這個。

“誠然如此。”陸懷眸色漸深,“削之,其反亟,禍小。但不削之,其反遲——禍大。”

這個積弊已久的爛攤子,也是時候收拾清楚了。

從陸懷決意削爵起,這就是必然的結局。

但因往年受金隨意,縱然有失了聖心的平陽侯府在前,大多數人還是沒有想到這把火會燒到自己身上。

畢竟,貢金是沒有問題的。

直到次日,旨意下來,許多人還久久回不過神。天下太平之時,這位年輕的君主未及弱冠。

如今大辰日漸繁盛,陸懷卻沒有從前那樣平心靜氣和好說話,反而越來越強勢獨斷。

昔年立國之初,先王為賞有功之臣。以骍毛白馬、珠盤玉敦為誓,大封侯爵。

之後又因蠻族之亂,連年國庫浩煩,外憂內患,幾任君王甚至推出入粟拜爵的做法。向朝廷捐贈一定錢糧,就能占到一定的位置,有罪者甚至還可以減免,相當是花錢領了一張先進個人榮譽獎。

放在當時或許是合適的,他們花錢買高興,皇帝掙錢也高興。可眼下,這些侯爵雖無實權,卻已經泛濫。而且陸懷拔的不止是虛位,還有那些正兒八經的功侯。

誓約被撕毀,位置被以貢金不如法為由,翦除掉大半。尚芙蕖不由有些擔憂。

“這一刀會不會切的太狠了?”

殿外風雪正緊,耳釜茶水正沸。她跪坐在案前,面容在那片熱氣中如煙似霧,“萬一他們起了不滿之心,宋黨又趁機籠絡的話……”

陸懷輕笑一聲,“今時不同往日,你是關心則亂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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